阳光从高天垂照下来，湖面银光流动，成群结队的白骨顶鸡在湖中游弋，水波呈半扇形向两侧拨开，又迅速消散。冰封的区域聚集着大量赤麻鸭，偶尔还能见到几只珍贵的中华秋沙鸭，它们或蹲或立在冰面上，养精蓄锐。每一只毛茸茸的小生灵，都让人心头涌上一股温厚的暖意。不时会有一群斑头雁齐刷刷地从湖的上空飞过，阵势浩大，让人啧啧称赞。
眼前这个不断引来游客惊叹与盛赞的湖，名为属都湖。它静静地卧于普达措国家公园的怀抱中，与碧塔海如同双璧，共同镶嵌在云南香格里拉这片神秘的高原大地，彼此辉映。
冬季的普达措少了春夏时节那铺天盖地的芬芳野花，但却别有一番魅力。雪山耸立，冰湖如镜，候鸟成群飞翔，点缀着这片大地，仿佛大自然在寒冬中精心绘制的一幅画。这正是我选择在冬季来到这里的原因。
从香格里拉市区出发，驱车东行20余公里，即可抵达普达措国家公园。多数游客到达的第一个景点，便是属都湖。属都湖海拔3000多米，湖水碧蓝深邃，水域面积广阔。湖畔环绕着广袤的牧场，奶酪紧实美味。“属都”，在藏语中即“奶酪如石般结实”之意。多数游客倾向于沿着南岸的步道欣赏属都湖美景。然而，当地的一位朋友建议，北岸的景色在冬季尤为独特，于是我决定先走北岸，再走南岸。
在目睹了开篇那一幕之后，我沿着属都湖北岸缓行。林间透过的阳光在小道上跳跃。一只忙碌的大噪鹛在林子里穿梭，恰好瞥见它带有白色端斑的尾羽。湖边，一匹肌肉强健、皮毛光亮的马正悠闲踱步，察觉到我的存在，便抬起头，用那双明亮、充满信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
一棵柳树上栖息着一群乌鸦，叫声粗野，但日子过得安稳。云杉和冷杉则像是属都湖的坚守者，无惧寒冷，有着自己的担当。最常见的栎树上攀附着大量“树胡子”，这不是树的胡须，而是松萝，一种长长的地衣类植物。长长的“胡须”在风中飘荡，活像是栎树的时尚佩饰。松萝对环境的要求高得有些挑剔：只在湿润、多雾又阳光充沛的地方生长，仿佛一位气质高雅的隐士，拒绝一切不合格的空气。也正因如此，它们被誉为“天然的空气检测剂”，是大自然的环保督察员。
由于不久前下过一场雪，路边还有不少积雪。踩在雪上，脚下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非常养耳。最让我震撼的是，正午时分，太阳高悬，湖面上正在融化的冰发出巨响，如火车穿梭而过的呼啸声，辽远悠长。声与光的特效，有一种天地之初大地正在构造的幻觉。我被大自然的魅力震慑，这一幕，已经超出了语言能表达的极限。它是如此宏大，充满力量，而又如此稍纵即逝，相机无法捕捉，相册无法留存，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拥有那一瞬的震撼。有那么一刻，这响彻湖山的巨响，甚至让我觉得在平均水深20米的属都湖下，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水下世界。
步道的尽头，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被山林环抱的牧场，这也是香格里拉的优质牧场之一。白尾海雕的翅影掠过深黄的草甸，草甸上，牦牛悠闲地低头啃食草茎。更远处，栖息着一群黑颈鹤，那赳赳的身姿，宛如高原上的优雅精灵。那里是属都湖的东岸，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高原仙子”，游客不能靠近，只能在远处静静欣赏。
我循着原路返回步道起点，开始向南岸进发。路边设有多个观景平台，我不时停下来，眺望湖景。忽然心生感慨：如果只是走马观花地观看，实在会辜负这样的美。我渴望将这一切美景一一嵌入记忆深处。从南岸到北岸，这不到10公里的步道，由于被自己的双脚亲自丈量过，便产生了特别的意义。一个人对湖坐着，坐着坐着，一切的忧愁烦恼都抛诸脑后，而自己也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在步道尽头的观景台上，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远处，皑皑雪山与我们遥遥相望，威严、平静，亘古不变。湛蓝的天空，云朵缓缓飘荡，像是还未完全融化的雪。那一刻，难以相信自己真的站在这里，置身于这片大美之中。
普达措之行的第二站是属都湖的姊妹湖——碧塔海，距属都湖东南约10公里。碧塔海的名字源自藏语“碧塔”，意为“栎树成毡的地方”。在这里，栎树成片生长，枝繁叶茂，像一层厚实的毡子，铺展在大地上。作为典型的高原湖泊，碧塔海是鸟儿们栖息的天堂。每年秋冬季节，这里云集着包括黑颈鹤在内的大量候鸟。
沿着碧塔海的步道前行，可在宁静的湖光山色中，感受到普达措的壮丽与和谐。冬季，为了不打扰栖息的候鸟，步道会暂时关闭，游客只能在湖边驻足观景。不过，即使是湖边，也充满了活力：浅水区里，成群的候鸟悠闲觅食，并不惧人。除了常见的白骨顶鸡，湖面上还聚集着花脸鸭、赤颈鸭、赤麻鸭、红头潜鸭、中华秋沙鸭……它们或嬉戏，或啄食，好一个热闹非凡的“鸭家族”。
这一趟冬之旅，虽然短暂，却延伸了我的生活。双足踏过的美好之地，都会成为我心中念念不忘的精神原乡。一批批曾为普达措之美吸引的游客，也会像一群群念旧的候鸟，不忘飞回这里落一落脚，感受这片土地带给我们的接纳和抚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