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2023年文化和旅游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3年末，全国共有A级景区15721个，实现旅游收入4068.7亿元。由此推算，2023年每家A级景区的平均收入约为2019年的63%。（2019年末，全国共有A级景区12402个，实现旅游收入5065.72亿元。）有人据此质疑A级景区的经营能力，甚至发出A级景区供给越来越“水”等言论。影响所及，使得投资景区、发展旅游的信心承压。
事实上，2023年是走出疫情、走向复苏的第一年，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一方面，疫情防控期间，出于政策刺激和经济带动等考虑，我国A级景区的整体数量有所增加。另一方面，我国景区在三年疫情冲击下，投资和人力资源等深受影响，恢复的速度不及预期。一些舆论认为我国A级景区越来越“水”，2023年A级景区平均收入低于2019年只是个引子，实际上是对我国景区建设经营情况的不满意，特别是景区在旅游产品格局中竞争力下降的问题较为突出，所以得出A级景区“过时”“过剩”甚至景区发展前景惨淡的结论。这些现象无疑需要认真对待。笔者认为，应当全面准确地看待新阶段A级景区的发展形势。
第一，在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旅游景区在我国旅游产业发展中的基础地位依然不可动摇。首先，旅游景区是旅游业的核心要素和产业链的中心环节。旅游景区不仅是我国旅游消费的重中之重、旅游业发展的中坚力量和建设旅游强国的重要支撑，更是展示美丽中国的重要窗口和服务国计民生的重要平台。我国景区在服务美好生活、促进经济发展、构筑精神家园、展示中国形象、增进文明互鉴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已然成为助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力量。
其次，在区域旅游发展的实践中，景区特别是高质量景区还是地方旅游发展的突破口。不少地方一提发展旅游，首先想到的就是建设5A级景区。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高质量景区是区域旅游发展的领头羊，是“满天星星中的那个月亮”，是一个地方资源和文化的主要载体，是地方的一张名片或者说光鲜的门脸。从统计数字来看，2023年，作为旅游业的重要基础，A级景区的接待量高达57.5亿人次。这也说明景区在旅游产业中的基础地位依然牢固。
第二，对景区的评价要坚持综合效益为主，不能只考虑经济效益。首先，景区是以景观为基础，不少景观本身具有特殊的保护要求，特别是许多景区的资源具有公益性，其建设发展天生就有公益的价值导向。以景区门票为例，目前的5A级景区中，很多采取免票政策，包括以浙江杭州西湖为代表的湖泊类景区、以河北西柏坡纪念馆为代表的红色景区、以天津古文化街为代表的古城古镇类景区、以北京奥林匹克公园为代表的城市特色景区等。同时，很多景区持续实施门票优惠、文旅消费券、满减优惠等多样化惠民举措，让利于民、回馈社会。近年来，景区门票的优惠范畴不断扩大到更多人群、更多时段和更多服务。2013年，全国A级景区平均门票价格为31元，2023年降至22元。
其次，景区有强正外部效应，具有带动周边整体发展的综合效益。景区的开发建设能够有力地带动吃、住、行、游、购、娱等旅游消费经济的全面增长，让整个旅游产业链上的相关行业从中获益。以杭州西湖为例，自2002年西湖拆除围墙后，杭州旅游总收入从最初的294亿元开始持续攀升，彰显出旅游业正外部效应被放大后释放的巨大能量。然而，这种巨大的正外部效应却未被纳入媒体评价景区营业收入的视野，从而引发了公众对景区发展前景的质疑。
第三，以优化景区质量结构为主要方向，推进景区高质量发展刻不容缓。从我国庞大的旅游市场规模和游客日益重视性价比的消费特点来看，当前我国景区的主要问题不是规模不足，而是质量下降。一些4A级、3A级景区因为把关不严，质量下滑比较明显，严重地影响了A级景区的市场观感。而品牌效应高、市场影响较大的5A级景区增长较慢，作为终端引流的景区面临激烈的市场分流。
要实现景区的高质量发展，首先，是优化景区的质量等级结构。高质量旅游景区在容纳巨量客流、提供中高端服务产业链方面优势显著，必须大力发展。以浙江台州府城为例，2022年，台州府城文化旅游区被确定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2023年，其游客量便达到1537万人次，比2022年增长近一倍。2024年，游客量更是一路飙升至2345万人次，同比增长约53%。这样爆发式的增长，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5A品牌强大的号召力。所以，要基于我国国情，以高质量景区为引领，全面提升A级景区的整体品质。同时，需适度调控3A级、4A级景区的发展节奏，优化景区结构，确保发展质量。
其次，要全面提升景区底蕴，聚焦于本土文化与特色的挖掘。深入挖掘景区所在地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等，通过建筑、表演、展览等多种形式进行展示，提升景区文化品位，从而真正建设主题明确、内容丰富、有深厚文化内涵的景区。
再次，要全面完善以人为本的设施和服务。不断推出新颖独特的旅游产品和体验项目，形成多种新业态，以为旅游者提供高质量的游览服务为核心，进行主题提升、功能提升、产品细分化和精细化、服务品质化和人性化。
最后，要持续推进管理创新。事是人干的，人只有通过管理才能产生效益。这几年，各种不同形式的网红项目有力提升了景区的运营水平，实现了从“网红”到“长红”的转变。要总结和强化此类创新机制，让创新持续赋能景区。同时，要继续推进景区管理运营体制改革，使之与现代旅游业发展要求相适应，为景区可持续发展筑牢根基。
第四，构建以景区为基础的产业综合开发新格局至关重要。从空间格局上看，我国旅游业发展先后有两种模式。一种是以点线为主体的景区开发模式，一种是以特定行政区域为载体的全域旅游模式。这两种发展模式各有其内在逻辑及要求。从实际情况看，全域旅游模式更适应我国旅游大众化、个性化、多样化的旅游消费趋势，原来以团队游为基础的点线发展模式基本上已经式微。发展全域旅游对区域资源整合、产业融合发展、社会综合治理等方面均有较高要求，在当前阶段更适用于部分旅游发展基础较好的地区。
当前，优化我国旅游产业发展空间结构，一个重要方向是形成以高质量景区为基础的板块综合开发模式。这既有利于实现景区正外部性内部化，又有利于协同共享客源、信息、品牌等优势要素，推进旅游产品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最终也有利于提高板块的整体竞争力。这种板块发展模式，既能提升板块区域综合开发效益，又可以提升产业效益，是可持续的良性循环。可以设想在景区周边推进旅游度假区、旅游休闲街区、文化创意小镇、特色旅游乡村等建设，以提炼展示当地的特色资源。而且，部分散点资源在有效保护的基础上，也可以通过移栽和嫁接，实现与景区的协同集聚发展。在管理上，可以将景区和所在区域一体化管理，打造更大的旅游目的地，建立统一的管理体制，以求管理效益最大化。
放眼全球，旅游发达国家在经济发展转型之际多启动了以景区为基础的综合性区域旅游板块开发计划，推进景区可持续发展和质量品牌提升。如20世纪后期，日本热海将周边农村、农业景致融入旅游开发，打造乡村旅游体验，同时深挖文化内涵，举办特色文化活动与节日庆典，年游客量增长率超20%，成功实现逆袭。再如，日本静冈县在标志性景点富士山脚下打造了御殿场奥特莱斯。许多游客游览富士山后，会顺道前往御殿场奥特莱斯休闲购物，极大地丰富了旅行体验。同时，这也带动了周边住宿、餐饮、纪念品销售等众多产业的发展，形成了日本最具人气的旅游板块，成为世界级旅游景区带动区域发展的典型范例。显然，这种以景区为核心的板块综合开发模式，既聚焦于提升景区自身品质，也兼顾了周边产业的协同发展，真正做到了“既要把景区这块‘肉’做好，也要把肉边菜炖好”，实现了综合效益最大化。
综上所述，在当前及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旅游景区在我国旅游产业发展中的基础地位依然不可动摇。认为A级景区“过时”“过剩”甚至景区发展前景惨淡的观点是偏颇且有害的。同时，我国的景区发展确实面临着夯实基础、调整结构和转变发展模式等重大问题，解决好这些问题对于我国景区的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
（作者单位：北京联合大学旅游学院）
